初中精选美文(初中摘抄)

山崖发表网精选美句2021-07-12 10:40:22301
春天里收敛自己的花 黄洋

我满以为榕树和松柏一样,对于雪凝是无所畏惧的。不曾想,今年的这一场雪凝,却让我作为盆景的榕树枝头,零落得空无一片绿叶。然而,几缕阳光洒下,一场细雨飘临,春天踏着季节的旋律,从泥土里悄然萌发时,我这看似枯萎的榕树枝头,便在不知不觉中露出的淡绿的“鸦鹊”嘴来。这时候,花池里,沉默了一冬的观赏桃,在漫长的雪凝里,满身挂着冰勾、裹着雪凝的它,却无声无息地在抵御严寒中储存着迎接春天的力量。春天一到,枝头的绿还像针尖一样欲吐未露时,那睡眼惺忪的花蕾,便闪着诗情画意,梦一般地萦绕在枝头了。如松似的枝繁叶茂的桂树,也禁不住春气的拨弄、挑逗,尖尖的芽儿,轻轻地露出了那蓬勃的生机,引得一对小巧的绿毛鸟儿在枝头拍翅欢歌、戏闹。

去年冬种的白菜,在春天的阳光和细雨的引诱下,高兴得一天一个样地抽起苔来。三五天的时间,居然长出几寸高的苔。不甘寂寞的文竹,也悄悄地伸出纤细的嫩芽,娇嗔地向着天空往上窜。靠墙的百龙须,枯萎的枝头,也不知何时,眨着点点墨绿的眼。

湖波溪水里,夜色星光下,鱼儿弹跳之声此起彼伏。沉寂的蛙声,开始零落地敲响。冬天的倦容,行云流水地舒展开来。任凭冰雪如何地严酷,春天总是带着喜悦的生机,如期款款而来。

然而,春天一到,我那一片曾经在雪凝封冻中泛绿的百合花苗,却隐身潜形。当春天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它的绿叶上时,那绿叶,却像冰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消溶得无影无踪!也许它的叶,迅速地零落成泥了。可是,它的根,是否还保持着生命的活力呢?

为了探个究竟,我用一把小锄头小心地刨开泥土,看看它的根是否还在?我惊喜地看到,那如蚕豆大小的紫色的花托,正在收敛自己,把春天的气息孕育在心。它似乎不忙于在这大好的春天展示自己。而是要借助这充满生机的春,休养生息。它似乎更看重在休息生息中将根扎得更深,让花托不断壮大。它似乎知道,没有硕壮的花托,就不可能有它在夏秋之际的风雨中风姿独具的梦想。

在张扬生命活力的春天,这百合花是否是一反常态的故作高深呢?不,这并不是!这只不过是张扬生命活力的形式不同而已。不论是一种外在的张扬或是一种潜在的张扬,都是生命感恩春天的一种形式。

人,总要仰望点什么 李兴濂

①人生在世,不能总是低头觅食,那样会矮化得像动物一般。人,总要仰望点什么,向着高远,支撑起生命和灵魂。

②仰望,就是发现崇高。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一种精神昂扬的生存姿态,它使生命自由奔放、激情四射,就像鲜花绽开、泉水喷涌。仰望,能使我们的内心变得丰富、敏锐,由此获得感动,从而与崇高无限契合。

③一位俄罗斯老画家在林间散步,“他仰望头上一轮满月从树梢后缓缓露出,突然体会到一种无以伦比的饱满和圆润,一种难以言表的壮丽和博大,他感动得哭了起来……他看到了大自然最完美的艺术!那皎洁的月光仿佛上苍深情地注视,仿佛天国的雪花披在他的肩头。”

初中精选美文(初中摘抄)

④哲学大师康德最喜欢凝神仰望星河。“每当我静静地伫立仰望那浩渺深邃的蔚蓝色的天空时,一种永恒的肃穆和生命的崇高庄严便油然而生——仿佛上帝在叩响自己的额头,一股神秘而伟大的力量如波涛般汹涌而来……”

⑤仰望,就是追寻崇高。也许我们抵达不到崇高,但我们可以仰望,让崇高引领,在人世中行走,把立在大地上的血肉之躯与高高在上的精神品格结合起来,感悟到崇高,支撑起富于意义与价值的生命世界。仰望,就是漫漫黑夜中的灵魂追寻,它使人重返失落的精神家园。

⑥一次,我随黑压压的人群,在深夜里爬上泰山极顶,守望东海日出。山涧、鸟鸣、夜露,掩不住心中渴望的激动。黎明的曙光犹如万支金箭,点燃了朝霞。苏醒的泰山发出铮铮的声响,从青灰色的雾霭中逐渐显示出它坚实的轮廓。一轮朝阳从海上喷薄而出,圣光充溢饱满,喷涌,流动,一个熠熠发光的世界点亮了我的眼睛!我透过那浓密的树梢,遥望远方的木船己挂起了洁白的帆——那迎风摇曳的希望之帆,正颤动于朝阳之中。

⑦又一次,我仰望诺日朗大瀑布。瀑布从一片绿色的灌木林流出来,突然跌入深谷,形成一缕缕雪白的水帘,千姿百态地垂挂在宽阔的绝壁上;深谷中,飞扬起一片水雾。然而走近它,抬头仰望大瀑布,才真正领略到那惊心动魄的气势。云雾迷蒙的天上,仿佛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天水从豁口中奔泻而下,浩浩荡荡,一落千丈,在山谷激起飞扬的水花和震耳欲聋的回声。站在大瀑布面前,感觉自己只是漫天飘洒的水雾中的一滴水珠。仰望大瀑布,人类那一点可怜的悲哀,又有何资格絮叨呢?我确信天地人之外,一定还有一个更高的存在!

⑧人,总要仰望点什么,一轮红日,一弯新月,一片云朵,一座山峰,一棵古树,一朵小花……只要能激起你心底的波澜,哪怕是一丝涟漪。当你仰望时,一股庄严神圣的力量,一个崇高的形象,或者一些伟大的词句就会从你内心涌起!

孤独的美丽 刘乐

哲人说过:“孤独是一种美。”我喜欢孤独,于我而言,孤独也是人生的一种美。

孤独是一种超脱。我喜欢在万籁俱寂、灯火阑珊的午夜,将一杯淡绿清香我银针茶置于案头,焚香捧书,或感受诗词中的儿女情长、胸襟抱负之千古绝唱;或揣摩传记中的真真假假、飞短流长;或感叹小说中的命运造化、人生无常。于心驰神往之间,游离于现实之外。暂且忘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人世喧闹,抛开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的琐碎人生,悠悠于南山东篱之下。

孤独是一种悠然。通过阅读,我可以追随金庸笔下的刀光剑影纵横驰骋于险恶江湖;或是跟从徐志摩尽情领略风吹雨打之乱世情缘;抑或逆溯千年,细细品味屈子报国无门的苍凉悲楚。时而“老夫聊发少年狂”,时而“八千里路云和月”……此时此刻,这种精神上的飘飘欲仙是多么悠然惬意啊!

孤独是一种享受。我可以关起门窗,吼上一段荡气回肠的笑傲江湖给自己捧场;披一件大氅,做一个蔑视的表情于镜前孤傲自赏;我还可以随心所随地烹一锅美味然后风卷残云,放一碟百看不厌的经典爱情片喜泣无常;或许我还会悄然于窗前窥视外面匆匆过客与人世沧桑……此时此刻,我忽略众人的口味,回避人前的目光,淡忘世俗的伤害,沉醉于自我的意境之中是多么的轻松快意啊!

孤独是一种自省。独处给了我审视自我的空间。当我穿梭于茫茫人海之中,当我孑然一身于潺潺流水的岸边;或是端详着水墨淋漓间纯真的笑意时,我仿佛是一缕青烟悬浮于人间的枪林弹雨之上,不再为鸡毛蒜皮之事而耿耿于怀;不再为不足挂齿之利而郁郁寡欢。孤独给了我一面铜镜,让我的卑劣自私狭隘无知统统溢出体外,让我自负好强、偏执顽固的虚荣心里清醒过来,让我在纷繁复杂的人世变迁中习惯挫折,让我在一片繁花似锦的明媚蓝天下心平气和,让我尝尽孤独后宽恕他人,笑面人生……此时此刻,我的心胸是多么地宽阔和纯净,我的步伐是多么的稳健和自然。

孤独是一种美丽。不再有“如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檐儿底下,听人笑语”的凄凉,这种美丽体现在思考上,“如今向渔村水驿,夜如岁、焚香独自语”。静静地独思冥想,这就是永远的美丽。

“只闻风竹里,犹有凤笙音”。我庆幸,我拥有了孤独的美丽。

浮云旧事温柔周晓枫

我记得你离开的那个夜晚。二十多年的经历精简在几件行李中,这时候,你的护照比你本人更能说明和代表你自己。飞机停泊在跑道上,它将飞越地图上的一片蓝色,把你带到另一方国土——就像童年的红蜻蜓,飞过小溪,落到对面的草叶上,让我只能眺望。

机场的阳台很大,好像必须如此,才能盛得住那些挥别的姿态。站在机场的阳台上,我眺望着这个夜晚明明灭灭的灯火。谁说的,一盏灯下罩着一个情感的故事。风里望去,那些灯都有些颤抖,像游走的灯笼被莽撞的孩童提着。小时候,一阵突然的风,常让孩子失手烧掉了手里的灯笼——情感如此不堪吹拂。

那个晚上我一直执著地想: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不能失手的亲人。

时间湍流过去,空间端居下来。因为离你远了,远到一个近似客观的距离,昨天往事被岁月逐句推敲。认识你的时候我十七岁。

也许人是不必太敏锐的,情感不应是过量的,像一个圆,它的面积越大,与这世界的接触面也越大,对立和冲突也越大。有些人清简如一枚句号,在微小的占有里却充满自足。十七岁的我还缺乏足够的生活技巧,我的愿望总是径直指向它想抵达的目的;我并且格外敏感,对那些纤细的美好过目不忘,一片树叶的阴影似乎也能覆盖我整个春天。

那时候你卓越的想像力和领悟力也正开放到极处。你是个易于伤感的人,站在真理的南极上,你望着那些颠簸的友情和冰冷的正义。你的思想总是从事物最脆弱的部分直袭它的核心,没有人知道,在冷冷的眼神后面,你是个爱的天才。

我们在一个班里上课。那些被知识和教诲严密包围的日子里,我们却常想着一些遥远的事情。你有时谈笑风生,更多的时候沉默寡言。印象最深的是你深蓝的背影,走在满是灰尘的阳光里。我习惯地认为,你也是这样背对生活的。

我们居住的城市里有一条小河,它窄小,细长却享有盛名。我们坐在河畔聊天,夜晚像一只温柔的蝙蝠扇动着翅膀。有时我喜欢站在水边,街灯的影子飘浮在水波上,一圈一圈金黄的光波,杂乱而无意义,却让人眩目。看着看着,就想纵身跃入。身后总传来你的叮嘱:别晕水啊。总是这样。

水波,星月以及宁静,使你不断地推进你的思考。鸟在枪声中折羽,花在清晨就香消玉殒,人们能够忍受平庸并且心安理得……因为苛求完美,我们显得愤世嫉俗,同时也格外挑剔自己——人总要携带着某些暗淡的品质,也包括我们自己。

其实这世界本来就交响着音乐和噪声。如果你想倾听生命的旋律,也必须爱屋及乌地吸收光阴中的不和谐音符,就像亲吻美人的红唇,必须忽略去想她齿缝间生长的细菌。而我们年轻得还不懂得容忍,丑陋微小的颗粒让我们负重累累。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热衷于交谈。一个简单的问题被不断演绎,变得繁复而不可企及,我们从中得到源源不断的巨大快乐。

奇怪的是我们的交往往往充斥着争执。这种争执是以平静的语速进行的,并佐以长久的沉默。因为熟知对方,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精确的词汇,使对方一语中的地受到伤害。事后我们极为懊悔,然后又和好如初,似乎是以对伤口的忍受程度,来为我们的情感加重等级的。

其实,我们年轻的灵魂是孪生的,它们酷似对方,一起发育,又在母体里抢夺营养。在犬牙交错的矛盾中,你我扶植着对方的手臂成长。

就像牙齿咬碎物质的外壳,带给身体的是营养和热量——我深信,我们彼此再也找不到比你我之间更像牙齿的感情。从一开始, 我就明白这是我一生中最隆重的情感,我却无法为它命名。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以至于普泛意义上的爱情已经不可能。它具有很高的纯度,比友情浓烈,比爱情清澈,比亲情深入。抛却功利和意图,任由生命的率性和本真,我愿以终生来保持这种悠长而动人的情谊。想念你的时候,我觉得真好,没有人知道我能以怎样的疼痛来承受着爱,一个名字怎样的方式感动我至灵魂深处。我挚信我们永不分离。

生活被驳杂的事物充斥着,我们必须透明如婴孩,有些美感才能穿越重重尘埃,达到我们心灵的顶端。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上帝才派有些人来接近我们的轨迹,帮助我们扫除岁月的尘沙,让我们在明净如水的眼光里,再次感激生活。“偶尔的厌世反倒是一种救赎”——你感伤而干净的思想是我的拂尘。只要我还在欣赏如你这样的人,就代表我依然无限遥望着完美的方向。

我知道在形容词的竞技场上,完美的奔跑速度最快,任何人永远也追不上——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举手向苍穹,并非一定要摘取到星月,我只需要这个向上的、永不臣服的姿态。

终于,你远走异国,去追求一种精致而高尚的生活。我回到那条河边,躺在草地上,看着一颗流星闪过,想着谁就这样轻易摘走天堂的花朵。

我知道你是我身上一片坚硬的鳞,失去你我会受伤,但我不知道会像失鳍一样失去方向。那是在夏季,一个可供热情挥霍的季节,而我静静地合起我的花。当你翻起回忆的书册,也许会有几片干燥的花瓣,一朵轻盈如此的纪念,我深知你必忽略。

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你在那边,我在这边,我们的友谊在两岸隔河而居。你有时写信来,有时不写,很长时间里没什么音讯。而我也习惯了安详地想念你,并不密切地问候你。在此起彼伏的颂歌中,祝福更像一个静悄悄的休止符。

我一直以为这份感情带给我的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会是强烈的,我不曾设想它会有一张平静的面容。你离开的那个夜晚曾像一枚钉子敲进我的生命,现在我已经脱落了伤口。时空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决定了一切,也许它才是上帝真正的名字。时空不参照我的心愿,它总是凭自己的习惯、兴趣和力量,一点一滴地修改着我们。

我想我开始承认现实的锋利了,不再用一片玫瑰花瓣遮住眼睛。当理想从我身上剥离的时候,我想说成长是以疼痛为代价的。我们活着,与周遭人的关系或亲或疏。上帝总会把一些人从我们身边带走,也许是那些至亲至爱的名字。我现在在安宁地想着这些貌似温和实则冷酷的真理,想着你。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能没有删节地想念我,在你的关怀与关怀之间,我是否还能容身进来。但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会发芽,也不会腐烂,你将是我今生最好的储藏。

我已学会随遇而安地生活。上班,下班。读我真正想读的书,想我愿意想起的事。被沉重的事情所打击,也被袖珍的烦恼所困惑。生活中遍布的细刺,将把我磨得粗糙而平静。

但我深知,我是一只迟迟不忍飞去的蝉。留在树上的是我的蝉蜕,我金黄而脆弱的过去依然在阳光里,温柔无比。

炊烟的味道 余继聪

“很喜欢炊烟的味道!”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说。她说出了我心底的话。炊烟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

我爱曲曲弯弯从村落农家升起的炊烟,更爱炊烟的味道。

每次乘车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总是会经过很多村庄。我总爱睁大眼睛,很惬意地欣赏村庄。

瓦房、村鸡、村狗、牛羊,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村人脸,我都爱看,都有种亲切感。正午前后或黄昏,如果我还没有进入城市,就还有幸看到一缕缕的炊烟,袅袅悠悠地从一个个农家小院升起来。我羡慕这些庄户人,一家人守着一缕香喷喷的炊烟,就是守着幸福。离开一座城市,我总是很激动,因为我又可以靠近一缕缕温暖的、香喷喷的炊烟。每当接近一座城市时,我总是会不断地回头,目光不愿离开那远去的炊烟,就好像每次离家时,总不愿放开母亲温暖的手。

十三岁以前,我曾拥有过一缕炊烟。那是从滇中的一个小村庄里升起的炊烟。守住一缕香喷喷温暖暖的炊烟,当然也就守住了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从十三岁开始,我离开家乡,离开乡村,到城里读书,就离我所熟悉的炊烟越来越远了。

我爱吃腊肉。腊肉是庄户人家挂在梁柁上晾出来的。它久经炊烟熏炙,自然有了炊烟的味道。上大学的时候,尽管庞大的食堂里有几十种菜,只有角落里那位大妈常摆的一小盆腊肉最受我的青睐。吃着腊肉,我可以暂时忘记孤独,会想到炊烟,想到家乡的村庄和亲人。

工作后,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这冷冷的城市,我常常会怀念小时候扶着灶头,一边添柴,一边煮腊肉的日子。腊肉香,炊烟也香。那时家里有时烧辣椒秆、烤烟秆,烟常常熏得我眼睛生疼,鼻涕涟涟。

冬季农闲,每天母亲总要去离村几公里外的山里砍柴。背回柴后,母亲还得忙着做饭。放学回家临近村口时,我们就看到自家屋顶上浮起的一缕炊烟,知道母亲正在做着饭,顿时浑身有了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当了老师后,每隔二三十天,我都得回家一趟,否则我就会无心做事。那是因为我离炊烟、离村庄、离家、离母亲太久了。我骑着自行车,急切地赶回村庄,随着村庄和一缕缕炊烟越来越近,我的心情就越来越好。我一踏进家门,母亲就会急急地去拾柴,生火,为我做饭,尽管我一再表示自己吃碗开水泡饭就行了,但她仍旧会急急地到地里去拔蒜苗,因为她知道我爱吃腊肉炒蒜苗。

也许,在各种清洁、高效能源走入了千家万户的今天,已很少有人对炊烟有什么感情,但我对炊烟的情感依然如故,万分牵挂。没有炊烟,我总有种漂泊无依的感觉。人在故乡袅袅的炊烟里,做个黄粱梦,也美得很。

席云舒:想起那一年的湖

有一年我从南方的一座小城穿过时丢失了故乡的炊烟。那时候夏天已经过去,秋天尚未来临,季节的缝隙间只剩下一只徘徊不去的候鸟。我背着一只苍老的吉它忧伤地穿过那天的暮色,两片红叶掉下来正好砸伤了我的心灵,我看见天边的残阳血已流尽,一棵悬铃木在蓝色的风中摇着几只孤独的铃铛。我挥挥手送走了那只刚刚启锚的船,眼眶中的湖便溢满了一泓无依的水。天凉了,据说那是落叶归根的时节,该回家的人却朝着天涯的方向越走越远,他的背影就像一枚风信子的歌声,一路唱到了月亮湖的夜。

那一年我怀抱着梦境在湖边沉睡,流浪者的二分明月一个挂在天上,一个藏在水里,我苍老的吉它在湖边的石阶上轻轻地拨弄着晚风,六根弦上的涛声依旧荡漾在九月的心头,直醉倒三尾夜归的鱼。生养我的苏北平原还在那星移斗转的地方,与我远隔千山万水,一个夜晚的思念花开花落,如同被雨打湿的芭蕉。我听见自己的影子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夜深了,早点回家吧。”我睁开眼睛看见惊起的候鸟正扇动着翅膀朝天空飞去,它拍打月光的姿式就像一张飘在风中的纸,故乡的炊烟就是那时从我的眼中飘散的。

我被自己的影子牵着走向空置已久的寓所,一条小路一头通向水色的秋,一头通向更深的夜,我知道客寄的寓所不是我朝思暮念的家乡,我只是这中间的过客。那一年我走过午夜的十二座桥廊,抬头就能看见高远的天,求索广场上的女神偎着叠翠的群山安然睡去,一株常青树在月光下聆听着那片湛蓝的湖。我走回那座年迈的寓所不敢打开一盏寂寞的灯,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击碎了我有关故乡的怀念,泪水和心痛撒落一地,那样的夜晚我只能拥着自己孤单的影子在月光下取暖。

迁徙的候鸟早已在陌生的天空下失去了踪影,它在南方的小城只留下两声泣血的鸣唳。我随手从窗台上拣起几片关于家乡的残缺不全的记忆,一些曾经谙熟的年景已在注定的守望中变得遥不可及,我看见背井离乡的冬天正飘着鹅毛般的雪,安居乐业的父老乡亲正围着火炉相依到老。我从家乡出走时只有那只老吉它陪伴着我的漫漫孤旅,多年以后,老吉它的第四根弦在我返家的途中折断了通往远方的路,我回过头平原上刚刚升起一缕淡淡的炊烟,当年我曾经是怎样悉心地把它珍藏进自己空空如洗的行囊,带上它,就是带上了家的温度,哪怕走得再远也忘不了在黄昏的时候回一回头。然而岁月的裂痕已经断成了我心头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无法追回的是隔夜的光阴。

不堪憔悴的琴弦断了又断,我淡若清风的足迹还能在流浪的路上踩响第几个音符?远离家乡的日子,我的脚下只有一片柔软的水,其实那时,一张船票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那个夜晚的月亮湖早已在我年轻时代的旅途中成为一个迷人的传说,只有那些蓝色的涛声还时时将我从含泪的梦中唤醒。今夜,我又坐在古维扬的一幢红楼里遥望着许多年前的那座远不可及的南方小城,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正怀抱着两朵月光在湖边沉睡,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夜深了,早点回家吧。”

精神明亮的人 王开岭

上上世纪的一个黎明,在巴黎乡下一栋亮灯的木屋,居斯塔夫·福楼拜在给亲密的女友写信:“我拼命工作,天天洗澡,不接待来访,不看报纸,按时看日出(像现在这样)。我工作到深夜,窗户敞开,不穿外衣,在寂静的书房里……”

“按时看日出”,我被这句话猝然绊倒了。

一位以“面壁写作”为誓志的世界文豪,一个如此吝惜时间的人,却每天惦记着“日出”,把再寻常不过的晨曦之降视若一件盛事,当做一门必修课来迎对……为什么?

它像一盆水泼醒了我,浑身打个激灵。

我竭力去想象、去模拟那情景,并久久地揣摩、体味着它——

陪伴你的,有刚刚苏醒的树木,略含咸味的风,玻璃般的草叶,潮湿的土腥味,清脆的雀啾,充满果汁的空气……还有远处闪光的河带,岸边的薄雾,怒放的凌霄,绛紫或淡蓝的牵牛花,隐隐颤栗的棘条,月挂树梢的氤氲,那蛋壳般薄薄的静……

从词的意义上说,黑夜意味着“偃息”和“孕育”;而日出,则象征着一种“诞生”,一种“升矗”和“伊始”,乃富有动感、汁液和青春性的一个词。它意味着你的生命画册又添置了新的页码,你的体能电池又充满了新的热力。

正像分娩不重复,“日出”也从不重复。它拒绝抄袭和雷同,因为它是艺术,是大自然最重视的一幅杰作。

黎明,拥有一天中最纯澈、最鲜泽、最让人激动的光线,那是生命最易受鼓舞、最能添置信心和热望的时刻,也是最能让人青春荡羡、幻念勃发的时刻。像含有神性的水晶球,它唤醒了我们对生命的原始印象,唤醒体内某种沉睡的细胞,使我们看到远方的事物,看清了险些忘却的东西,看清了梦想、光阴、生机和道路……

迎接晨曦,不仅仅是感官愉悦,更是精神体验;不仅仅是人对自然的欣赏,更是大自然以其神奇力量作用于生命的一轮撞击。它意味着一场相遇,让我们有机会和生命完成一次对视,有机会认真地打量自己,获得对个体更细腻、清新的感觉。它意味着一次洗礼,一次被照耀和沐浴的仪式,赋予生命以新的索引,新的知觉,新的闪念、启示与发现……

“按时看日出”,是生命健康与积极性情的一个标志,更是精神明亮的标志!它不仅仅代表了一记生存姿态,更昭示着一种热爱生活的理念,一种生命哲学和精神美学。

透过那橘色晨曦,我触摸到了一幅优美剪影:一个人在给自己的生命举行升旗!

夜读岳飞 李元洛

窗外,江南的春雨潇潇。远处高楼上五彩霓虹灯明灭不定,近处有流行音乐在卡拉OK泛滥新潮。我独坐书房,像独守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挑灯夜读八百年前的岳飞。

我读岳飞手书的诸葛亮前后《出师表》。丞相祠堂何处寻?多年前有缘去四川成都,刚刚从杜甫《蜀相》诗中走进去,便在武侯祠的回廊上被镇住了。回廊壁上嵌着两块硕大的青色石碑,镌刻的正是诸葛亮的前后《出师表》。我平日也读过不少碑帖,最令我五内如沸的莫过于这一方了。那遒劲奔放的行草,喷自一管八千里路云和月中的凌云健笔,涌自一位英雄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激烈壮怀。巴山楚水,万叠千重,我无法将那碑文搬回家去,只能将它藏在心中。数年之后,我专程拜谒谭嗣同的家乡浏阳,竟然在浏阳的书店买到新出版的《岳飞书前后出师表》。谭嗣同是封建末世的奇男子,岳飞是名标青史的伟丈夫,我的遇合冥冥之中有什么天意吗?我庆幸我的夙愿于斯时斯地如愿以偿。

今夜,窗外是潇潇的江南春雨。我没有去凭栏,我耽读岳飞书于《出师表》之后的“跋”:“绍兴戊午秋八月望前,过南阳,谒武侯祠,遇雨,遂宿于祠内。更深秉烛,细观壁间昔贤所赞先生文词、诗赋及祠前石刻二表,不觉泪下如雨。是夜,竟不成眠,坐以待旦。道士献茶毕,出纸索字,挥涕走笔,不计工拙,稍舒胸中抑郁耳。”我的耳边,敲响岳飞八百年前在南阳武侯祠听到的雨声,我的眼前,红起岳飞当年夜深不寐时点燃的烛光。岳飞他瞻仰武侯祠而泪下如雨而坐以待旦而挥涕走笔,这不是一种精神人格上深刻的领悟、沟通和激动吗?一位,少年时母亲就在他背上刺下了“精忠报国”的叮咛;一位,在危急存亡之秋向历史和苍生作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表白,虽然异代而不同时,这却是一个心忧天下的灵魂和另一个心忧天下的灵魂的隔代相呼,是一颗高贵的心和另一颗高贵的心的遥相感应。八百年后的今日春夜,我侧耳倾听的是江南夜雨,更是那英雄二重奏的铿然和鸣。

稍后于岳飞而呼吸在同一个时代的陆游,对《出师表》也赞美不已:“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书愤》)“出师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灯更细看。”(《病起书怀》)《出师表》的具体指涉,也许离我们已经太遥远了,今天夜半我挑灯仔细看的,是和我们仍然十分亲近的岳飞的事迹。有一回,岳飞和一群文人学士谈及纷乱的时局,有人提出“天下纷纷,不知几时才可太平”,岳飞有名的回答传于后世,直到今天仍然掷地作金石之声而振聋发聩:“只要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天下自然就会太平!”当今之世,钱潮动地,欲浪拍天,芸芸众生对财神的尊敬不是远远超过了对其他所有的神明?岳飞登坛拜将,身居高位,但自俸仍然甚俭,全家仍然是布衣粗食,他无论平时或战时也仍然和士卒同甘共苦,这样,岳飞的部队上下一心,真正是“战无不胜”,连强敌也无可奈何地惊呼“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今天,人欲与物欲一起横流,穷乡僻壤仍然饥肠辘辘,酒楼宾馆有的人却挥公款如挥泥土。

窗外,今夜已潇潇雨歇。在商品狂潮的惊涛拍岸声里,在现代的滚滚红尘之中,我再一次夜读八百年前的岳飞。我读人的傲然脊梁,读民族的浩然正气,读历史的巍然丰碑。

宋朝的雨 陈富强

雨中的西湖要比平日耐看一些。

雨夜中的西湖除了耐看,则更多了一层须用心体验的味道。这个时候,你需要撑一把雨伞,去堤上走走。白堤热闹一些,与唐朝的鼎盛相吻合,而苏堤要幽静得多,甚至稍稍有些冷寂。

我建议你去苏堤。

雨在树梢上、在伞顶上、在草叶上、在亭檐上、在湖面上、在一切无遮无拦的去处跳着欢快的舞蹈。伞是丝绸做成的,你为自己撑开一片无雨的天空,而一个遥远的背景,正渐渐向你推近,撑着绸伞的你便和雨帘里淡淡的灯光一起变成这个背景的过客。宋朝正悄悄向你走来。你跨过第一座拱桥,你就走进了宋朝的雨里。

呈现在你眼前的是1090年仲春的苏堤,犹如一条绿色的飘带,堤桥相接,横卧湖上,南端系住南屏,北端挽起栖霞岭。柳丝舒展婀娜的身姿,翩翩起舞。一堤的翠绿烟似地漫洇开来,细细看去,绿雾似的堤上桃花盛开了,不耐寂寞的是枝头的黄鹂。

你与苏东坡在堤上相遇了。刚刚完成长堤修筑的苏太守,心情正佳,他临风而立,面对烟水淼淼,诗情满溢,一首千古绝唱脱口而出。“水光潋滟睛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苏太守为后人留的文化遗产,它的价值不亚于苏堤春晓。

苏东坡决意整治西湖的念头始于1071年。这一年他第一次来到杭州,官至通判。他在巡视西湖时,看到葑草已淤塞了西湖的十之二三,他虽有心治理,但通判的官位尚无决策权,欲有作为而无作为,苏通判满腔抱负都化作了天才的诗意。倘若苏东坡仕途顺利,而不是屡遭贬谪,一路坎坷,他流芳百世的名篇佳作大约要大打折扣了。

机会终于在时隔8 年后降临到苏东坡身上。1089年,苏东坡再次赴任杭州,任知州。到任的次日,苏东坡重游了西湖,面对的西湖湖面已有一半成了葑田,忧虑之情油然而生。回到府上,挥笔写下了“葑合平湖久芜漫,人经丰岁尚调疏”的感叹。叹毕,苏东坡组织人力调查踏勘。于次年4 月,向当朝皇帝哲宗呈了《杭州乞度牒开西湖状》的奏议。在这篇上书中,开篇就说:“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苏东坡预言“水浅葑横,如云翳空,倏忽便满,更二十年,无西湖矣。使杭州而无西湖,如人去其眉目,岂复为人乎!”

苏东坡在上书中还从养鱼、饮水、灌溉、助航、酿酒等方面列举了西湖不可荒废的五条理由。其中讲到:城中饮水来自湖水,如果西湖都变成葑田,则举城饮水断源,城中运河赖西湖挹住,若湖水不足,必取借钱塘江之水,而江潮多沙,河道淤塞,数年淘河一次,官史借此欺民,为民大患;杭州产名酒,每年酒税为全国第一,如果西湖浅涸,酿酒必大受影响。

苏东坡的这篇奏议,时隔900 年,再来分析,依旧充满一位政治家的深谋远虑。我们现在看到的也许只是一条如诗如画的长堤,当年的苏东坡却从民生大计出发,改变了西湖的命运。

挖葑泥筑堤是苏东坡疏浚西湖最精彩的一笔。苏东坡的弟弟苏辙在《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里记载了苏东坡天才的构想。“今欲去葑田,葑田如云,将安所置之?湖南北三十里,环湖往来,终日不达。若取葑田积之湖中为长堤,以通南北,则葑田除而行者便矣。”经过从夏到秋的努力,一条长堤破湖而出,夹道杂植芙蓉、杨柳,中为六桥九亭。这时的长堤尚无名,直到后继知州林希遵循杭人意愿,才将其命名为苏公堤,并为东坡立祠堤上。渐渐地,苏堤成为“堤桥成市,歌舞丛之,走马游船,达旦不息”的湖上繁华之地。周密撰的《武林旧事》为后人记载了当时的情景。“画楫轻舫,旁午如织。至于果蔬、羹酒、关扑、宜男、戏具、闹竿、花篮、画扇、彩旗、糖鱼、粉饵、时花、泥婴等,谓之‘湖中土宜’。又有珠翠冠梳、销金彩段、犀钿、织藤、窑器、玩具等物,无不罗列。”

苏东坡在堤上消失了,雨依然在密密地下,你用无比敬慕的目光送别苏东坡,独步缓行。此时你已知道苏东坡将离开杭州,他在知州任上只有两年,却为杭州留下了如此宏大的手笔,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样一项规模浩大的工程,苏东坡在杭州所作的诗文中却很少提及,直到去扬州任上,才在答友人的诗中回顾治湖的经历。可见这位旷世奇才的博大胸怀。有史以来与西湖相关的,你知道能与苏东坡与苏堤媲美的是唐朝的白居易和白堤。固然是白堤在先、苏堤在后,但他们都是一代文豪,他们都懂得珍惜文化的大自然。他们在杭州的时间都十分短暂,但他们却留下了一世英名。

你在堤上流连。倘若你回头望望,你会发现,随着南宋的到来,苏堤的北端将耸立起一座庄严的庙宇,红墙重檐,松树翠柏掩映一代名将岳飞。你惊喜地看到,一个宋朝、一南一北、一文一武与这条长堤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们都是人杰,他们的智慧和生命化作绵绵不绝的雨丝,滋润着堤上的绿树红花。

你撑开的是一把丝绸做的雨伞。以丝绸命名的道路曾经横贯东西,而现在,令你乐此不疲的是,走在伞下回想从前,雨在你的头上喧哗,陪伴着你走近苏东坡的雕像。先生沐雨而立,一站就是千年。

大地的耳朵 尤 今

小时候,讨厌冬菇,嫌它丑。黑黑的一朵,像巫婆身上诡谲的袍子,每每在饭桌上见到它,筷子总绕道而逃。弟弟受我影响,也把冬菇当敌人。

妈妈的拿手好菜是冬菇焖鸡,我一见便皱眉,觉得大好鸡肉被那可憎的冬菇白白糟蹋了,感觉上,就好似香喷喷的一锅白粥,无端地掉入了黑漆漆的老鼠屎。

聪明的妈妈,察觉了我和弟弟的异状,一回,刻意以筷子夹起一朵冬菇,微笑地问:“你们看,这像什么?”

我闷声闷气地应:“黑色的鬼。”

弟弟鹦鹉学舌,也说:“像鬼,黑色的鬼。”

妈妈好脾气地应:“冬菇不是鬼啦,它是大地的耳朵。”

嘿,大地的耳朵?这个新鲜的比喻霎时把我和弟弟的好奇心全撩起了,我俩齐齐竖起耳朵来听。

妈妈饶有兴味地说道:“人间每天都有许多有趣的事情发生,大地好奇,便把长长的耳朵伸出地面来听。”经妈妈这么一形容,那朵圆圆的冬菇落在眼里,果然像一只铆足全劲来偷听的耳朵。妈妈继续说道:“大地的耳朵,听觉敏锐,你们吃了它,同样可以拥有耳听千里的能力!”

耳听千里?哇,太棒了呀!我和弟弟的筷子,都不约而同地伸向了盘子里那一只只“大地的耳朵”……

万万没有料到,这一吃,便上瘾了。

品质上好的冬菇,硕大肥厚,一触及嘴唇,便有一种绵密温厚的感觉。在与鸡肉长时间焖煮的过程中,它吸尽了肉的精华,吃起来像是一块嫩滑的黑色油膏,但又绝对没有脂肪那种油腻感,这种绚烂的丰采是独树一帜的。

盲目地相信冬菇有助听觉,吃着吃着,果然便养成了“耳听八面”的能力。然而,有时,不小心听到了一些飞短流长的谣言,听到了一些令人义愤填膺的负面消息,听到了一些叫人恶心的言谈,我便衷心希望,我不曾吃过那么、那么多的冬菇。

小小一道冬菇焖鸡,盛满了童年的快乐回忆,还有温馨的亲情。每回闻到那一股熟悉的味道,母亲慧黠的笑容,便清晰浮现。我们在无数无数半真半假的故事中成长,我们在一则一则善意的谎言里接受了许许多多原本为我们所抗拒的东西,那样的一个成长过程,幸福而美好。而全心全意地相信冬菇是“大地的耳朵”的那些年月,是人生的无尘岁月,澄净明洁。

一日,我刻意以筷子夹起了一朵冬菇,微笑地问:

“看,这像什么?”

初中精选美文(初中摘抄)

孩子缺乏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老老实实地应:“像冬菇。”

我说:“不是啦,它们是大地的耳朵……”

这时,三双墨黑的眸子专注地盯着我看,晶晶的亮光,为饭桌上那盘冬菇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釉彩……

渐行渐远的村庄 乔洪涛

一个人的夜晚,我的思绪常常从村庄开始。

茅草、镰刀、乌鸦和月亮,一叶瓦,半块砖,数缕轻薄的寒烟,几棵擎天的大树,那里栖满了我心灵的诗意。多年之后,当我在某一个城市的冬天的黄昏里独倚栏杆眺望西北故乡的方向,我的睫毛被从故乡赶来的雪花打湿,我看见在高楼之间漫天的雪花间飞翔的孤独的鸟,它已找不到归程和穴巢,它将在这样一个充满寒冷的浓黑的夜晚死去吗?在那生命将尽的一刻它能梦到母亲雪白且温暖的胸膛吗?

我想起了在那个寒冷的冬天里,栖居在我家低矮的草房里的一群纯洁的鸽子。它们在我和父亲用木材点燃的温暖的火炉旁欢快地歌唱,它们落在我和父亲的肩头,落在我的小妹妹伸开的小手掌上,没有寒冷和孤独,只有温暖和幸福。父亲打开那一坛母亲为他酿制的高粱老酒,醇香浓郁的酒味把我们熏醉,把雪白的鸽子熏醉,把我们的草房熏醉,把整个村庄的冬夜熏醉了。而门外正飘着大雪。父亲从墙角抱一抱干草推开门走进马厩,我看见橘黄的灯光随着他的身影远去,跟着他拐进马棚,那儿隐约传来父亲和那一匹温驯的老马的窃窃私语。父亲开门的那一刻我看见大雪瞬间把他覆盖,把我们温暖的草屋覆盖,白鸽子睁大滴溜溜的圆眼睛看着像飞花般飘落的雪片,想入非非。

那是一群冬天里幸福的鸟。栖居在村庄里的鸟都是幸福的鸟,即便是一群乌鸦。它们一起在冬天晃眼的阳光下飞起飞落,舞蹈,鸣叫和欢宴;傍晚,当夜幕下沉,它们又一起喊叫着归巢。它们没有迷失和孤独。村边的那一片树林,夜色已经来到,鸟们已经归巢,四周充满了如水的静谧和安详。在树林的上方,有星星和月亮。

空气开始逐渐地冷下来,虫子们也停止了鸣叫,只剩下泥土和树木的呼吸渐渐清晰,只剩下隐私和秘密充满柔情。树林旁的错落的房舍在银灰色的月辉下隐约可见。高高的屋脊上蹲着一两只眼光雪亮的猫头鹰,而檐下石台上满布青苔的小石洼里储满了上一场下的未干的雨水,白天里有鸡和鸟噘着小嘴来喝,到夜晚就都盛满了一枚枚晃动的水晶般的月亮。

我的心灵已承受不起这样的村庄上空的月亮。

它是诗人心中纯洁的纤尘不染的蓝月亮,它只能在诗歌里出现,只能在多年前的村庄夜晚的上方出现,只能在我的梦里和我小妹妹的呓语中出现。它属于童年和梦,属于心灵和灵魂。

史蒂文斯说:“月亮就折叠到大衣里了。”这让我想像在一个有月亮的村庄的夜晚,月辉是那么皎洁,我们在晚饭后信步到村边的树林旁散步,我们的孩子睡在家里,出来时,她告诉我们要把月亮带给她,然后,等我们回家,一轮月亮就折叠在我们的大衣里抖落在她的小手里了。这样的孩子是幸福的。她可以看到乡村最纯洁和最完美的月亮,她有一颗童稚的心。

当我背叛了村庄走进华灯闪烁的城市,在晚饭后漫步在人流熙攘的广场上,我牵着孩子的小手想在城市的上空指给她看哪是星星哪是月亮时,我失败了,我们的视力被刺眼的霓虹遮挡。我们的周围不再拥有寂静和月华,充满耳朵的是流行的噪音和声嘶力竭的喊唱。我知道也许我的这种言说带有某种矫情的成分,因为我现在已无法离开城市,但我的心灵承受的是背叛的煎熬和对那一轮出现在村边树林的蓝月亮的无穷无尽的思念。

我知道,当我在广场上能时时看到白色的大理石雕塑和五颜六色喷泉的时候,那一枚属于村庄的蓝月亮已渐行渐远。

可怜的孩子!你不能认识月亮,还能认识什么?

我累了。疲惫已极。那一间童年村庄的低矮草房已成为我精神的天堂。

我在那一个春天出走,母亲赶着她洁白的羊群把我送到村口;然后,我离开羊肠小道,走向城市的方向,母亲转身赶着她的羊群走进草原。她知道有一天她的儿子还会回到她身边吗?村庄。这是一个怎样的概念?为何年龄愈大我愈对它魂牵梦绕?其实,许多个夜晚我都不敢触摸这样一个烫手的词语,它是我的灵魂和根。我的根扎在村庄里,扎在乡野的有一搭无一搭的狗吠声里,扎在长满鸟群和月亮的天空、长满树木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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