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爷，八十二岁，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老汉，种了一辈子地，很少走出过村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镇里。

郭大爷的家庭比较复杂，他一共有七个孩子。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女儿排行老大，可惜大女儿在三岁的时候，她的亲妈就得病死了，所以从小一直跟着奶奶长大，郭大爷从来没有过问过，后来又娶了第二个媳妇，对这个大女儿更是不管不顾了，所以大女儿和她爹一点感情也没有。

大儿子是第二个媳妇带过来的，来的时候四五岁，郭大爷视同己出，当亲儿子一样把他养大，并给他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孝顺的孩子的说说；郭大爷和第二个媳妇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三个儿子，确切地说，除了大女儿外，他们老两口和这六个孩子，在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还是过过一段其乐融融的日子。

郭大爷老实巴交，说个长话都有点磕巴，但他的媳妇却是个刁钻精明的女人，这个女人是外乡人，细挑眉毛大眼睛，尖嘴薄舌，没事了还爱抽上口烟，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当初她的家乡遭了灾，带着孩子逃荒要饭来到了这里，无处安身嫁给了郭大爷。

所以郭大爷和她生的孩子就有了两种性格，老二比较老实，没啥本事，老三简直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老四人前不多说话，肚子里藏了一肚子心眼，二女儿随了他们各一半的基因，心眼多，会来事，但却没有她娘的那股刁钻，小女儿随了她爹，老实憨厚本分。

一眨眼这六个孩子都先后成了家，郭大爷一辈子种个地，家里也不宽裕，把孩子们的事情安置好，他也垂垂老矣，腰也累弯了，但是还得土里刨食啊，所以他每年夏天了种些菜换些零花钱，所幸这个郭大娘利索能干，打个帮手，他们也能勉强度日。

他们这几个孩子，虽说成了家，但是都不富裕，带过来的老大干得欢实，相对还好点；老二身体不是太强壮，也有点懒，日子过得很穷；老三心眼有点孬，日子也马马虎虎；老四虽然有心眼，但是没有什么文化和技术，也没挣下大钱。

女儿们也都是一般般，前面的那个女儿从小没有享受过父母之爱，一直跟着奶奶生活，人老实又胆小，后娘进门后根本不认她，不让她上门，所以她只是郭大爷血缘上的女儿。底下这两个女儿都是属于手里没有余粮的主。

郭大爷这一大家子人，不太和睦，尤其弟兄们之间经常因为芝麻点的小事吵吵闹闹没完，说白了都是为了往手里多争点东西，也不想想都是穷日子，又有什么可争？

当然也谈不上孝顺，因为郭大爷种点地能够丰衣足食，孩子们也没有刻意尽过孝。

日子就这样吵吵嚷嚷地过着，一眨眼二三十年就过去了。人也老了，那一年郭大爷老伴生了重病，没几天撒手人寰，剩下了郭大爷一个人。老伴老伴老来伴，一旦走了一个，剩下的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精气神，尤其郭大爷种了一辈子地的手，连口饭都不会做，生活更是成了问题。

没多久，郭大爷有一天早上起来到房后上厕所，不小心摔了一跤，人老了，骨头也脆了，这一摔竟把胯骨给摔裂了。这下好了，完全得靠人照顾了。

老四和二姐一起把郭大爷送到了医院，住了几天，医生说这么大岁数了不建议做手术了，你们条件也不好，还是回家慢慢养着吧。郭大爷被拉了回来，躺在他的土炕上，好像在等待着一场生命的宣判。

再说郭大爷的孩子们，老大面也没露，好像这个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后来听村里人说起，老大媳妇出来叫喊着说，郭老头不是亲爹，亲娘死了就没有关系了。

老二去打了个照面后也不去了。老三更别提，老三媳妇是个地道的泼妇，刁、奸、滑、搬弄是非有一套，打进门后就和婆婆关系不好，严重的时候，又是骂又是上手打的，老三向着媳妇，认为都是他父母不好，所以他对父母只有恨没有孝。他爹摔了后，去看了一眼，没有十分钟走人，再也不去了。

只有老四和二闺女轮流守着，老四虽然圆滑，但他对待父母还是不错，汤汤水水，床前床后的，没少操心。二女儿会办事，明事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守着她爹，小女儿只知道偶尔给她爹送点吃的，老四整夜陪着，照顾他爹翻身起夜。

郭大爷人摔着了，但是脑子没摔坏，他头脑清醒得很，他躺在他黑乎乎的老房子里，昏花的老眼瞅着那个被熏了大半辈子的黑黑的房梁，一滴泪水从他眼角的沟壑中滚落下来。他抬起像干柴一样骨瘦嶙峋的老手，轻轻地去脸上抹了一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又扭了一下脖子看了一眼坐在炕沿上的老四颤巍巍地说道孝顺的孩子的说说：四儿啊，我这一辈子啥也没整成个啥，当了一辈子拱地虫子，啥也没有给你们留下，这一辈子生养的孩子不少，可老了老了，没人来身边，你大姐吧，我不计较她啥，毕竟从小我就没管过人家，我没有资格去要求她。

你大哥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天理难容啊，他来的时候刚刚四周，我像亲儿子一样待他，把他养大，教他干活，从牙齿缝里省钱，砸锅卖铁给他盖了新房娶了媳妇，到现在他竟做出这样一出，昧了良心啊孝顺的孩子的说说！他不怕遭报应吗？

还有老二，没啥出息，过得也穷，当年因为家里困难，让他去当了兵，指望他能在外面混口饭吃，结果他也没那个命，稀里糊涂回来了，还落了一身毛病，他不来看我也就不来吧。

还有这个可恨的老三，从小调皮捣蛋没少惹事，让我们做父母的没少给他擦屁股，当年他娶那媳妇要的彩礼都是别人的双倍，为了给他娶媳妇欠了一圈的外债，我和你娘种了三年西红柿才勉强还完，这媳妇不讲理也就罢了，他的良心也让狗吃了吗？

说到了这里，郭大爷有些激动，一口气憋住，喘了半天，那张干巴的老脸憋得通红。

缓了缓，又接着说，你二姐和小姐姐吧，孩子们多，日子过得也紧紧张张，再说人家都是嫁出去的闺女，儿子还不往前靠，我也不能全指着人家，尤其是你小姐夫那个暴脾气，喝了酒了耍酒疯打架，真不想难为女儿们。

唉！郭大爷颤抖着拉住四儿子的手，哆哆嗦嗦地说：四儿啊，你说说到老了身边就你一个孩子，早知道养那么多孩子干啥？爹让你受累了，爹对不住你……说着说着，郭大爷失声哭了出来，四儿子紧紧地抱住了他爹，说：爹啊，咱不说他们了，他们尽不尽孝，我管不了，老天爷都看着呢，你放心吧，他们都不管你，我也会把你照顾得妥妥的。

郭大爷激动的老泪纵横，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心疼他的四儿子，在炕上躺了没几天，在四儿子的怀中安详地闭上了双眼。